招商宏观：从全球价值链看产业转移和长期出口

文|招商宏观张静静团队

核心观点

随着贸易环境变化，市场上对我国对外产业转移的讨论越来越多。本文尝试从全球价值链的角度来分析跨国生产和产业转移趋势，从行业层面详细探究产业转移现状以及可能对出口贸易产生的长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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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全球价值链测算我国对外产业转移：1）除最终消费目的地大量进口我国的中间品，多个东盟国家和其他新兴国家也会选择从我国进口中间品再出口。2）越南、墨西哥等国正在不断承接我国中间品的再加工环节，在最终产品生产完成后再出口到消费目的地。3）下游多个行业的终端生产持续转出，如食品饮料、纺织、皮革和鞋类；中游行业中运输设备的跨国分工规模也在继续增加，电气和光学设备、机械行业在2007-2017年间跨国生产规模明显增加，但随后的中美贸易摩擦以及疫情使“逆全球化”盛行，对应行业在海外生产布局的速度有所放缓。

从全球价值链看我国向其他地区（国家）的产业转移：1）我国的皮革和鞋类、纺织品和纺织产品、食品、饮料和烟草行业已基本完成对越南的产业转移环节，越南在以上三个行业的出口能在一定程度上抢占我国的出口份额。2）我国在越南进行生产布局的主要行业还有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等中游制造业，但这四个行业更多的是与我国形成上下游生产合作关系，并未对我国的相关出口产生绝对的替代效应。3）与越南不同的是，我国对墨西哥的中间品出口绝大部分集中于中游原材料和装备制造业，电气和光学设备制造业的规模和增速均居首位，其次是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运输设备、机械、化学品和化学产品。中美贸易摩擦之后，墨西哥对美出口各行业承接的外国增加值中，来自中国的比例均明显上升，增速居前的仍为电气和光学设备、运输设备、机械等行业。4）波兰是我国部分产业在东欧的重要承接地，但承接的总体规模相对较小，我国与波兰主要以产业合作为主。从细分产业来看，我国对波兰中间品出口主要集中在电气和光学设备行业，其次为机械、基本金属加工、运输设备等中游装备制造行业。疫情以来，波兰出口中来自中国的附加值占比进一步提升，其中电气和光学设备、机械、运输设备、纺织品和纺织产品增速居前。5）与越南、墨西哥和波兰不同，印度并未大量承接来自我国出口产业的下游产能，也并未对我国的出口形成替代效应。我国对印度的出口国内增加值中，加工后再出口的间接中间品占比极低，即大部分中间品在加工完成后于印度本国进行消费。从细分产业来看，我国对印度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主要集中在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产品两个行业，其次为运输设备、机械、基本金属加工等。从印度出口对各国的中间品增加值承接情况来看，中国与印度之间的上下游生产合作还有较大提升空间。

正文

一、全球价值链衡量产业转移的理论和方法

其实海关统计的进出口数据是衡量全球贸易和了解贸易分工的一种常用工具，但是随着跨国生产逐渐成为全球贸易往来的重要驱动力，进出口数据在衡量全球产业分工上存在较多缺陷：1）多重计算问题，即同一产品在生产过程中可能被多次计入进出口额。比如，一个产品的零部件在几个国家之间多次流转，在每一次流转时都会被计入进出口额，导致进出口数据的虚高；2）无法识别价值增加的来源：进出口数据只能反映一个国家的总体进口和出口额，而不能反映这些进出口商品中的价值增加来自哪里。比如，某国家大量进口中间产品，进行少量加工后再出口，虽然统计的某国出口额很大，但实际上该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并不高；3）无法体现跨国的生产关系，一个产品的生产过程可能涉及多个国家，形成了复杂的生产链。但进出口数据不能通过详细的分解反映这种复杂的生产关系。

与进出口数据不同的是，通过全球投入产出表核算的全球价值链（GVCs）能提供对全球贸易分工更深入、更全面的理解：1）考虑中间产品贸易：在全球价值链中，一个产品的生产可能涉及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每一个环节都可能产生进出口；2）提供垂直分工的视角：在全球价值链中，不同国家和地区可能在不同的生产环节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形成了垂直分工的结构；3）反映价值增加的来源：投入产出表的计算可以体现产品中的某部分价值增加来自哪里，哪些环节或者国家为该产品提供了更多的价值。根据ADB（Asian Development Bank）提供的覆盖全球62个国家、35个行业的跨国投入产出表，我们可以对全球贸易中的增加值项目进行详细分解。

根据全球生产分工的不同阶段，价值链核算方法可以将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增加值分解成出口国内增加值、国内增加值：中间品出口后最终返回国内以及国外增加值三大类，针对简单和复杂的价值链模式，每个种类下面还可以分为三种不同经济含义的指标，用以反映国家之间的分工关系与生产贡献。从前向分析的角度，我们关注的是出口到其他国家的国内增加值部分，它反映了一国对出口的总贡献规模；从后向分析的角度，我们关注的是出口中的国外增加值部分，它反映的是使用国外中间品时产生的对其他国家增加值的承接。

通常进行产业转移的主要方式有两类：一是通过跨国投资设立或收购国外子公司，将国内成本高、效益低的生产环节转出，在转入国进行生产；二是将高成本的生产环节外包，转为中间产品的上游供应商，下游生产部分由国外生产商完成。

从增加值核算框架来看，由国内生产转向跨国生产，必然带动出口增加值分项的变化。出口国内增加值中直接最终品出口计算的增加值，即传统贸易模式中的增加值核算，直接中间品出口计算的增加值，指的是由进口国加工为最终产品并在本地消费的中间品部分，对应简单GVC模式；间接中间品出口中计算的增加值指向进口国加工后再出口到第三国的中间品部分，对应复杂GVC模式。因此，直接中间品出口和间接中间品出口计算的增加值是反映出口中跨国生产与产业转移的重要指标。

二、从全球价值链测算我国对外产业转移

从我国的出口增加值构成来看，出口国内增加值总体规模逐年上升，直接最终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占比最高，约占55%-65%，不过从趋势上看，此占比逐年下降。直接中间品出口和间接中间品（中间品加工后再出口到第三国）的增加值占比分别约为20%-30%、14%-17%。尽管受到中美贸易摩擦及新冠疫情的扰动，后两者的占比整体呈上升趋势，2021年合计占比达到42.7%。这说明两点：一是我们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逐渐提高，对全球总出口的贡献越来越高；二是与最终品出口相比，我国通过提供中间品参与全球贸易分工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从 出口目的地的规模分布来看，直接中间品出口的主要目的地以美、日、韩、德、英、澳等发达国家为主，国内中间品在这些国家经过进一步加工后被最终消费。从2007年与2021年的对比来看，除了以上提到的发达国家，我国对越南、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印度、越南等东盟国家与新兴国家的直接中间品出口增速明显较高。而对间接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而言，我国对越南、墨西哥出口的增速较高，荷兰、波兰、马来西亚、泰国、印度等国紧随其后。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除最终消费目的地大量进口我国的中间品外，多个东盟国家和新兴国家也会选择从我国进口中间品再出口；二是越南、墨西哥等国凭借自身的禀赋成本优势以及靠近生产中心或终端市场的地理优势，正在不断承接我国中间品的再加工环节，在最终产品生产完成后再出口到消费目的地。

从以上分析可知，我国整体的确正在发生产业转移。具体到行业，哪些行业的产业转移规模较大呢？

我们计算了各行业中间品出口的国内增加值在总出口国内增加值中的占比，通过此占比来观察各行业在跨国生产上的差异。由于生产位置的原因，上游行业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占比在60%-90%之间，普遍高于中游和下游多个行业。

从时间趋势来看，国内下游多个行业通过加速推进跨国生产布局来适应国际贸易环境的变化，而中上游的多个原材料制造业的跨国分工规模有所回落。从2007至今的数据看，下游多个行业的终端生产持续转出，如食品饮料、纺织、皮革和鞋类；中游行业中运输设备的跨国分工规模也在继续增加，电气和光学设备、机械行业在2007-2017年间跨国生产规模明显增加，但随后的中美贸易摩擦以及疫情使“逆全球化”盛行，对应行业在海外生产布局的速度有所放缓。

三、从全球价值链看我国向其他地区（国家）的产业转移

提高以及我国对产业升级的大力支持，部分产业转移到地理位置较优越的东南亚国家。目前来说，东盟的多个国家是我国产业转移和参与下游产业链分工的重要组成部分。从2007-2021年的数据看，我国对越南、马来西亚、菲律宾和泰国等主要东盟国家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逐年增加，中美贸易摩擦加速了我国向东盟进行产业再布局的过程，对以上国家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在2018年后显著增长，这意味着中美贸易摩擦以后，国内越来越多的终端生产环节被东南亚地区替代，大量来自我国的中间品在东南亚被再次加工后，被本地消费或再出口到第三方国家。疫情发生后，得益于我国“保供给”的政策支持，产业转移速度出现阶段性放缓，但产业转移趋势未改。

从产业转移的整体规模上看，与东盟的其他国家相比，越南是我国生产产能尤其是下游生产最重要的承接地，承接规模增长速度较快。通过拆解我国各行业对越南出口国内增加值的中间品部分，进一步考察在越南布局生产的行业都有哪些？

与我国整体对外产业转移的具体行业和转移规模不同，平均来说，2017-2019年我国对越南出口国内增加值的中间品合计规模最大的是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化学品和化学产品，中美贸易摩擦使电气和光学设备、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纺织品和纺织产品、机械产业加速在越南生产布局，皮革和鞋类、食品饮料等行业亦有一定增幅。疫情后，多个行业继续在越南布局下游生产线，其中电气和光学设备、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化学品和化学产品、纺织品和纺织产品、机械、皮革和鞋类的布局增速较快。

从我国对越南单方面国内增加值的中间品出口无法衡量某个产业是否可以主要依赖越南当地生产就能出口。只有从我国、越南以及最终消费国（美国）三者之间的产业链关系和出口份额关系，才能真正识别哪些产业已经基本完成了产业转移，哪些产业即便在海外布局但并未实现全部转移，与我国的生产链形成上下游合作关系而非完全竞争关系。

越南对美国出口国内增加值的最终品规模较大的行业有：皮革和鞋类、纺织品和纺织产品、食品、饮料和烟草。尤其是中美贸易摩擦后，以上行业中越南对美国出口国内增加值的最终品规模增速明显提高。这说明我国的皮革和鞋类、纺织品和纺织产品、食品、饮料和烟草行业已基本完成向越南产业转移的环节，越南在以上三种行业的出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抢占我国的出口份额。

除了上述提到的几个产业外，我国在越南进行生产布局的主要行业还有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对于这四个行业，越南对美国出口国内增加值的中间品和最终品的规模较小，尽管中美贸易摩擦后增速明显上升，但绝对规模依然远低于我国对越南出口国内增加值的中间品规模。换句话来说，越南对美国出口的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大量使用了来自其他国家的中间投入。我们计算了在越南对美国的出口中，我国贡献的增加值部分占越南承接的总国外增加值的比例，2016-2021年，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这四个行业的此比例逐年上升。这说明，尽管我国的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行业也纷纷在越南进行生产布局，但这四个行业更多的是与我国形成上下游生产合作关系，对我国的出口并未形成完全替代，越南对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制品、机械的总出口贡献较低。

除了与东盟开展跨国合作以及对其进行产业转移业之外，墨西哥和波兰也在承接我国的部分产业。

与越南不同的是，作为具备工业基础和生产能力的国家，我国对墨西哥的中间品出口绝大部分集中于中游原材料和装备制造业，电气和光学设备制造业的规模和增速均居首位，其次是基本金属和金属加工、运输设备、机械、化学品和化学产品。

中国对墨西哥的中间品出口中，直接中间品（加工后在墨西哥国内消费）的部分占比很小，间接中间品出口占据绝大部分，这一点与东南亚地区高度相似。作为执行美国“近岸外包”和“友岸外包”战略的重要地区，墨西哥进口的绝大部分中间品在加工成最终品后销往美国。中美贸易摩擦之后，墨西哥对美出口各行业承接的外国增加值中，来自中国的比例均明显上升，增速居前的仍为电气和光学设备、运输设备、机械等行业。

波兰是我国部分产业在东欧的重要承接地，但与越南、墨西哥相比，承接的总体规模相对较小，我国与波兰主要以产业合作为主。中国对波兰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亦以间接中间品为主体，即中间品经过波兰加工后再出口至最终消费地。从细分产业来看，我国对波兰中间品出口主要集中在电气和光学设备行业，其次为机械、基本金属加工、运输设备等中游装备制造行业。疫情以来，波兰出口中来自中国的附加值占比进一步提升，其中电气和光学设备、机械、运输设备、纺织品和纺织产品增速居前。

与越南、墨西哥和波兰不同，印度并未大量承接来自我国出口产业的下游产能。我国对印度的出口国内增加值中，加工后再出口的间接中间品占比极低，即大部分中间品在加工完成后于印度本国进行消费。从细分产业来看，我国对印度的中间品出口国内增加值主要集中在电气和光学设备、化学品和化学产品两个行业，其次为运输设备、机械、基本金属加工等。

从印度出口对各国的中间品增加值承接情况来看，中国与印度之间的上下游生产合作还有较大提升空间。2016-2021年，印度化学品和化学产品出口所承接国外增加值当中，来自中国的占比为13%~15%；印度电气和光学设备出口所承接国外增加值当中，来自中国的占比为15%~18%。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并未占据绝对优势地位。

风险提示：

外需恢复速度低于预期。

以上内容来自于2023年8月12日的《从全球价值链看产业转移和长期出口——出口专题（三）》报告，报告作者张静静、张一平，联系人罗丹

本文源自：券商研报精选